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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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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廂送走了卓卓,元寶派的小破船總算再度騰空而起,向著宗門飛去。

然而,沒等這艘船飛上百餘米,谷小草趴在窗戶邊上又大呼小叫起來。

“你們看,下頭那個躺在地上的人是不是張三?!”

“天哪。”

“哎喲。”

“還走不走了?”

因為反覆折騰,船內眾人紛紛抱怨起來。

但是元寶派門人好管閑事的那顆心蠢蠢欲動,最終還是讓船停在了半空中。

眾人擡眼往下面看,這裏是離招引仙墟不遠的某處僻靜山林,有一條銀鏈般的小型瀑布從高出傾落。

再一細看,瀑布前方果然是張三躺在了地上,他周圍還圍著一圈修士,為首一人不時將某種符箓貼在張三身上,令其痛的蜷縮起來。

巫嬈說道:“冠上簪花,看上去像是浣花宗的人。”

“那還不快下去。”

谷小草看到死對頭便摩拳擦掌。

“換好衣服,換好衣服再跑!周圍人多眼雜,你這身乞丐裝可不能露出來。”

胡拉拉追著谷小草屁股後頭扯著嗓子喊道。

於是,這艘命途多舛的飛舟又一次落回地面——

……

說來也是張三倒血黴,他因為被炸傷錯過了四大仙門招收弟子,又因為撚塵緣堵門錯過了其餘中小仙門的招生。

再加上年紀大了資質平平,就連散修也不願意要他當徒弟,就這樣稀裏糊塗漏在空檔裏。

好在張三對於得道成仙也沒什麽執念,他告別元寶派後就一個人走出招引仙墟。

一路行來,張三已經想好了,就把所經歷的一切當作是場奇遇,準備回到家裏去好好跟街坊鄰居、父老鄉親說道說道。

張三卻不知道,身具修煉資質的人,過了仙緣門就是正式入道了,只能待在修仙界,若無引領,根本難以返回凡人界。

張三在招引仙墟周圍的山中游蕩,不多時便迷了路。

因為口渴,張三循著水聲來到瀑布前,沒想到居然見到水中有位如同玉人般的仙君背對他沐浴,還沒等避開,張三便聽一聲厲喝。

“你是何人,竟敢在此偷窺本君!”

這一下,張三真是百口莫辯。

身邊呼啦啦圍上來一群仙君仙子,他們身著華麗、腰配琳瑯,頭上簪著各色鮮花,渾身上下的皮膚剔透瑩白,個個都是眉目如畫的大美人。

不過,張三無心欣賞仙姿玉容,只連忙畢恭畢敬地跪在地上連連討饒。

“我是不小心路過這裏,不知道有神仙大人在這裏洗澡。”

“還想狡辯!”為首的的妙齡仙子柳眉倒豎,略一擡掌張三就被打倒在地,隨後便是一道道他看不明白的符箓貼到身上,每貼一道便能感受到萬蟻噬心、剝皮削骨之痛。

一開始張三還涕泗橫流,慘呼著滿地打滾,後來漸漸沒了力氣,像一只死狗一樣蜷縮在地上痙攣。

“你們看他這個樣子,真惡心。”

“月夕師姐,還不如給他來個痛快的吧。”

“嘖,好臟啊。”

……

張三已經因為巨痛而失禁,攤在地上不知生死,圍觀的幾位神仙紛紛皺著眉,萬分嫌惡地捂住口鼻躲遠了。

就在此時,一道劍風襲來,攜著勢如破竹般氣勢打碎了符箓,為首的那個浣花宗弟子慌忙側身折腰,這才險之又險地避過刺來的劍鋒。

同時,剛剛還在抱怨的幾位浣花弟子頓時花容失色,躲得躲逃得逃,分外狼狽。

“什麽人?”花月夕收了手,驚疑不定看向劍光來處。

只見,對面飛舟下方站著身著鵝黃衣裙的嬌小女仙,她旁邊則站著位雌雄莫辨的極品美人,另外還有個老頭,帶著一高一矮兩個俊秀少年郎。

正是元寶派一行人。

“喲,這不是浣花宗的花月夕嘛。”谷小草收回劍,不懷好意地盯著為首那女仙:“這才多久沒見,沒想到你們浣花宗這麽拉了?跑到這裏來打家劫舍了?”

谷小草和浣花宗打的照面不多,但是花月夕畢竟是浣花宗領頭的幾個師姐之一,她一眼就認了出來。

花月夕本身其貌不揚,在美人如雲的浣花宗裏稱不上頂尖,只是她做事利落、心思縝密,便一躍成為照看這些“鶯鶯燕燕”衣食住行的主管。

花月夕跟元寶派一打照面,也是煩的不行,只聽她皮笑肉不笑地說:“我當是誰腿那麽長,跑到這深山老林裏來多管閑事,原來是元寶派的道友。”

“你們這回可誤會了,非是我等仗勢欺人,是地上這不長眼的狗東西偷窺我浣花門人沐浴,這才吃了教訓。”

地上的張三這時終於強忍著痛勉強睜開一條眼縫,看到幾張熟悉的臉,他好像見到救命稻草一般掙紮說道:“我並不知道那裏有人——”

說完這話就昏死過去。

那看來是真的不小心看了他們洗澡,難怪浣花宗這群小肚雞腸的家夥下手那麽狠,張三這人也是真夠倒黴。

谷小草聽後暗嘆此事麻煩,但還是開口道:“你也聽見了,他是不知道。”

花月夕當然不吃這一套:“嘴上說句不知道就算了?他一個無門無派甚至連修為都沒有的散修,竟敢欺到我浣花門頭上,絕對不能就此輕輕放過。”

“你準備如何處置他?”

花月夕思量一下,回答:“谷道友,你是想救他嗎?你來親手挖掉這雙看過我門人的眼睛,我就饒他一命。”

其實花月夕本想將張三折磨一通,叫此人吃個教訓就放他走,沒想到碰見元寶派這死對頭插手,明明可以化解的過錯,現在也不肯輕輕放過。

谷小草故作吃驚的嘆道:“什麽?你要挖掉元寶派門人的眼睛,真是好生惡毒。”

“元寶派門人?什麽時候——”

沒等花月夕把話說完,站在旁邊的巫嬈分外默契地將胡拉拉推出去:“花道友,我們掌門正有意收下這個徒弟。”

胡拉拉點頭,一道紅色絲線瞬間沒入張三眉間:“說的沒錯。從此往後,他就是元寶派弟子了。”

元寶派上下沆瀣一氣,分分鐘就把張三安排的明明白白。

花月夕楞了一瞬,然後氣急敗壞道:“你們竟敢——卓卓宗主令下,此次招引仙墟禁止元寶派收徒。”

谷小草馬上無辜地睜大眼睛,嬉皮笑臉道:“可是花道友,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,招引仙墟已經結束了呀。”

花月夕被堵的面色鐵青。

浣花宗雖然暗地裏給元寶派使了不少絆子,面上卻還是虛偽和氣一團,她確實不好為了這點事撕破臉皮。

可一時要忍氣吞聲也真不好受,花月夕就這樣不進不退的被架在半空,氣到說不出話來。

“既然如此,這事就算了吧。”

隨著這道聲音傳來,谷小草才發現瀑布旁邊停了一架異常華美的轎廂,上面百花團簇、蝶舞翩翾,顯然裏頭坐著的就是這次被張三不小心看見洗澡的正主了。

轎簾被掀開,裏頭坐著的是一位年輕仙君,他面色蒼白,唇上也不帶一絲血色,看上去病怏怏的,但是俗話說“要想俏,一身孝”,這番病弱不足之態讓他顯得格外惹人憐惜。

如果說巫嬈灼艷似七月流火,這位仙君自帶的柔弱哀愁便如夜空中皎月流輝,透著股隨時琉璃破碎、玉山傾崩的危險。

不知如何,谷小草看他還略帶眼熟。

蔣由這時發出一聲不合時宜的驚嘆:“原來是你!十萬年難遇之美少年!”

見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自己,蔣由才覺出尷尬來,他立刻囁喏著找補道。

“就是浣花宗營銷的那位領舞,說什麽是十萬年難遇的美少年,整天掛在共千裏熱搜上——好像是叫花,花解憂來著。”

花解憂撲哧一笑,寬容道:“是,我是叫花解憂。”

這一會兒,他反而表現出一副悲天憫人模樣,好像剛剛躲在轎子裏裝死,坐視門人對張三剝骨削皮的不是他一樣。

“我們浣花宗與元寶派素來和睦友好,既然這位道友自有師門管教,我便不與他計較了。還請胡掌門將他帶回去好生教導,不要再讓他四處偷窺、作奸犯科。”

花解憂朝著元寶派幾人依次看了過去,刻意在巫嬈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。

“胡掌門,巫嬈仙尊,谷道友,還有兩位小友,咱們後會有期。”

胡拉拉立刻糾正道:“巫嬈仙尊已經回去了,這是吳小花。”

“到底是巫嬈仙尊還是吳小花,咱們自然心知肚明。”

浣花宗正在想盡一切辦法戳穿元寶派所謂“吳小花”謊言,一次避過去了,可下一次呢?

花解憂很清楚,只要元寶派還想繼續生存,就不得不永遠活在這樣的擔憂之中,便故意拿話戳他們的痛點。

花解憂的目的也確實達到了,這句話仿佛一記重錘,讓元寶派幾人心上俱是咯噔一聲。

花解憂也不等幾人回應,留下這句陰陽怪氣、不知所謂的威脅就回到轎中。

“起轎。”

花月夕點頭稱是,地面上傳送法陣一閃,浣花宗的人瞬息走了個幹凈。

……

回去的路上,谷小草盤腿坐在船裏,念叨著花解憂的名字,想了又想。

靈光一閃,谷小草終於想起自己從哪裏見過他——

“哎,我是浣花宗的花解憂,你是什麽門派的?”

“你不說我也知道,你是討飯派的吧?你是小乞丐,你師父肯定是大乞丐,不然你們道場怎麽跟個破爛堆一樣?”

百年前的招引仙墟,谷小草被元寶派收入門下的那一年,隔壁道場有個說話討厭的小男孩,而自己拿著“摳眼珠”“吃小孩”的劣質鬼故事把他說哭了。

谷小草感嘆,看來討嫌的人只會從小到大都討嫌,怪不得自己看花解憂左右不順眼。

……

花朝節已過,元寶派,友乾峰。

大師兄蔣由又站到谷小草的破爛洞府外,這洞府是谷小草直接從妙觀峰原封不動搬來,只是搬運過程由於主人不經心,外表磕碰的越發慘不忍睹。

自招引仙墟歸來,谷小草如同脫了韁的野狗,終於獲得了自己夢寐以求的自由。

蔣由上前敲了敲門,果不其然,裏頭也無人應聲。

蔣由小心翼翼走了進去,卻驚訝看到陸仁師弟也在裏面,這倒黴孩子被綁成了個粽子,嘴上還塞著布。

這是什麽兇案現場?

蔣由將陸仁救下來,陸仁立刻破口大罵:“谷小草!你給我滾出來,小爺要跟你決一死戰!”

谷小草手裏拿著一瓶丹藥著急忙慌跑出來:“哎呀,蔣師兄,你怎麽把陸師弟給放了。他這回跟我比試又打輸了,我用鸞雲的毛新做一瓶萬裏騰空丹,還要用他試藥呢!”

蔣由看著傻乎乎的師弟心下惻隱,連忙道:“今天是張三的入門大典,掌門師叔叫你去妙緣峰觀禮,對了,還有陸師弟。”

谷小草懶洋洋地回他:“忙著試藥,不去。”

蔣由故意道: “你不去也罷,師父也會去,聽說他還為此新作了一套春杉,怕你搗亂弄臟了他的衣服。”

谷小草聽聞此言,果然立刻把丹藥丟到一邊,趿著鞋就往外跑:“是麽,那身為師姐前輩,我自然也是要去觀禮。”

蔣由暗暗松了口氣,他就知道搬出師父,一定有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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